弗绣

“他们俩谁先动的心?”
“我先动的心”

【斌浩斌】追(下)



私设如山。
原剧向,be预警
同时再次鸣谢肖!!

8.

来年彭浩染了头黄毛,说是到了十八,新年新气象,他就算正式成年了。

对于农村孩子来讲,成年其实并没什么意义,从小挑水做饭,再大一点儿,不让读书,得担起养家的责任。无论肩膀到底有多单薄,水桶还不是说扛就扛。但他偏要将这作为一个庆典,庆祝他的新生活。

曹斌开着他那辆吉普自由光看着黄毛从理发店出来到车里,笑着把他拉到自己怀里,呼噜呼噜脑袋。彭浩一个劲儿猛挣,磕着肉了,曹斌才放开他。

“好看啊?”曹斌侧身拉过安全带,咔地一声扣上,眼神黏在彭浩身上。

彭浩笑着点头,眉梢略略上扬:“对啊。”曹斌一脚油门开出去,嘴角挂着笑,肉眼可见地开心:“挺好。”

“哦对了,给你说件事儿。”曹斌抬起头,在镜子里跟彭浩目光交汇,“我进刑警大队了,就是以后得忙点。”

“挺好的。”彭浩转脸去看外头风景,想说句“注意安全”又咽了回去,只补了句:“我是真觉得挺好的。”


9.

曹斌碰上的第一桩案子就不小,跨国走私外加贩卖人口。虽然他还没到担大头的时候,但也得没日没夜昼伏夜出。

走的时候彭浩撑着力气给他做了一桌子菜。这两天他老是头晕,力气也没以前大了。本来以为是中暑,休息了两三天也没见着好。

曹斌见他本来就瘦,这些天骨头更硌手了,可心疼着,叫他歇歇。彭浩不干,颤颤地将菜摆上桌。曹斌忙去帮他,却被他勒令去洗手,夹着尾巴灰溜溜去了厕所。

出来时,彭浩已经在餐桌边坐下发呆了。曹斌边趿着拖鞋哒哒哒地走,边甩着手上的水:“怎么不吃啊?”

彭浩皱着眉头举起碗,扒了两口米饭。

曹斌坐下,拈了几筷子肉在彭浩碗里:“别光吃饭,吃点肉,能长高。”

彭浩抗议:“我他妈快二十的人了。”

曹斌拿筷子假模假样敲他脑袋:“十九还没到说什么快二十。没过二十五都可以蹿一蹿你懂不懂?”

彭浩词穷了,举着碗扒拉两口,又闷闷地放下来。

曹斌看他碗里一块肉只咬了一半,剩下少得几不可见,又看他脸色白得骇人,啪地放下筷子:“等我回来陪你去医院看看。”

彭浩摇摇头,声音闷着:“那你也得全须全尾地回来啊。”

曹斌没话了,愣了半天,不由得苦笑出来:“真没你想的那么危险。”但其实具体他也不知道,但说如此。

彭浩闷着头用筷子数米:“别搁我一人这儿就成。”

彭浩向来死倔,难得软和这一回。曹斌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涌着一股血似的热流,揉揉他的长黄毛:“哥哥向来说话算话。”

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后,曹斌拉着彭浩回房睡,借他半边肩头的力气,关灯前没忘了嘱咐:“没见好转你要自己去看,我肯定回来,你不用等我。”

彭浩背对着他,长久没出声。过了会儿,一声微弱细小的“嗯”飘在风里,如游丝般纤细。


10.

曹斌万万没想到,彭浩果然没有等他。回到家里什么生活痕迹都还有,独独没了人。四处打听,邻居都说近一个星期没见过。

在这个城市找人就像大海捞针,更何况彭浩这样平凡普通,而又善于在街道上混的人,更像一条鱼,藏进海里就出不去。他一个堂堂警官,竟也没了辙。

他坐在原来那工地马路牙子上看日落,高楼已经有了雏形,上面几只雁,破开天空的颅,飞得恣意。曹斌猛地感觉到心被抽空了一块,又揪着又累。


11.

这日子过得水般快,转眼一年过去。曹斌升了职,做了队长,办事能力人人称道。

这天去派出所调资料,上个厕所的工夫,遇到了前姐夫程勇。他向来看不惯他这个窝囊又家暴的印度神油姐夫,对他姐曾经的眼光很是不满。站程勇面前故作意气风发地甩甩手:“犯什么事儿了?”

程勇面无表情:“打架。”

曹斌:“要关你?”

程勇一脸豁达:“没大事儿。”

鸡同鸭讲,一窍不通。曹斌看程勇怎么看怎么不爽,也不再搭话,甩甩手出去了。

打算回去拿资料,半途走到大厅。曹斌无意往旁边一看,差点以为出现了幻觉。一个顶着黄毛的瘦小身板儿的孩子站在那儿,半边脸有点擦伤,眼神依旧,却高了也瘦了。

彭浩显然也看到了他,不知道跟身边人说了什么,转身就跑。曹斌回过神来追出去,却发现这小孩的速度比当年快了许多。

追不上也就罢了,还越跑越远。跑得快也就算了,还专往巷子里钻。曹斌明白,这回他是铁了心要甩开自己。可越这样他越不能让彭浩跑了,这回错过去,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找着他。

念头一杂,脚下就容易滞。一个十字没留神,彭浩就跑得没影了。

前面只剩下路灯如垂危守夜人佝偻身子,曹斌觉得巷子很空,四下张望,大声喊了好几声彭浩。一声声凄得怕人,在四壁回响,也不见人。曹斌无法,只好硬找了一条路,再追了过去。

彭浩躲在墙根,偷眼去看曹斌,身材更挺拔了,在灯下四下兜转,影子长长。他很想应一声曹斌的唤,将头埋过去,给他讲讲这一年的事儿。却使劲儿捏着拳头咬着牙。墙上的砖硌得他生疼。

彭浩眼睁睁看着曹斌跑向另一条路,低头用脚磨了磨石头地,吸了吸鼻子,没哭出来。


12.

曹斌常想要是那个时候能追上彭浩就好了,后来才发觉,就是精疲力竭他也追不上的。

因为彭浩不想见他。

彭浩这个人就是这样。在黑暗里走得太久,可以为一点光而拼命。但若要他将光明也拖入黑暗,他便宁愿自己于无助中挣扎。


13.

把案子查到姐夫头上,实在是让曹斌无奈。如果不是种种“巧合”,打死他也不相信他这个懦弱又贪财的姐夫,会做这样大慈大悲的事儿。

也没想到会就这么见到彭浩。在一台台的织机跟前,行走自如,一贯地板着一张脸。

其实他早就了解到彭浩在这里,也大致猜得出事情的原委。可他想不到彭浩就这么大剌剌地出现了,他以为彭浩想躲,他就永远找不到他。

迈步出厂门的时候,彭浩搁一边蹲着休息,那一脑袋黄毛里面生了不少黑发,格外显眼。

曹斌走过去,细细打量他,在病的折磨下比以前瘦了,但是居然显得壮了许多。他从口袋里掏出根烟来,递给彭浩。

彭浩抬起头,眼睛迎着光,眯了眯,又摆摆手:“戒了。”

曹斌嘴角一歪,也不知道是不是笑。摸出打火机蹭地往下摁,自个儿给自个儿点了根烟。尼古丁呛人得很,没一会儿,灌到曹斌的五脏六腑,噬着他。吞云吐雾间,问彭浩:“过得怎么样?”

彭浩别过脸不看他,点头示意:“还行。”

曹斌本来觉得自己应当质问他为何不跟自己同甘共苦,但是,今天看见彭浩,突然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彭浩的肩膀:“保重。”转身上了警车,忽地腾起一种预感,全身的伤都开始疼。

回去的路一片光明,夕阳如同浸了油的咸鸭蛋黄,将天地里里外外刷得金不拉几。车流缓缓地往前,一步一顿。

在车上,一口气灌不上来,曹斌没憋住掉了眼泪。是等眼泪砸下来,和皮质键盘融为一体的时候他才发现的,但随后就收不住了。

他心说,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捏捏鼻子又想,那就哭吧,谁规定人民警察就不能哭了呢。

只是哭的时候不对,哭声里都沾满了黄昏。


14.

那次出警曹斌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只是上车的时候心脏没来由地一阵阵抽痛。他感觉有一把刀子,正在把心脏这个最重要的器官剜出身体,比当年彭浩走的时候还要疼。

他抽了根烟缓缓神,却发现拿错了牌子。这牌子是彭浩常抽的,比他喜欢的味冲得多。

这让他在路上不断地想起彭浩,面对碰瓷时手足无措的样子,逃跑时冷硬如石的倔强,还有偶露的、独属于他的柔情。像极了这根烟。冲得很,却有点让人晕眩的能力。

他想见到彭浩。只不过,他更希望一切关于彭浩的指向耗尽他今晚见到彭浩的可能性。

开得歪歪扭扭的小面包车出现在眼前,驾驶室的那个人剃掉了黄毛,几乎短到贴头皮的板寸曹斌跟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杀出一条路,侧过头冲曹斌一笑。曹斌几乎恍然觉得这是那个送果的小年轻,连透着一点小得意的精光都一样。可多了几分决绝,像是前面有山崖,而他义无反顾。

不好!曹斌在心里喊,急匆匆地把自己唤醒。挂档,踩油门,几乎是飞也似的朝着彭浩追出去。他要将他追上,哪怕是逮彭浩进去,也一定是他。

路灯的影左摇右晃,极速地向曹斌扑来。但曹斌眼里只有前面那个面包车,他再一次意识到,如果这一次他不追上,他面临的,也许是永久的失去。

轰——


15.

货车车头前炸开一朵血花。

药片撒了满地,沾着红色。它们是拿命换来的,即将要用于救命。

前方是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再没有车辆往来,只有红绿灯以规履行着职责。

曹斌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在响彻脑的耳鸣中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脚踹开车门飞跃下车,飚出去,在十米外找到彭浩。他抱住彭浩,感觉到他硌手的骨头,和渐凉的体温。

他想把他往怀里拢,想暖暖他,却又不敢,生怕把他的伤口牵动了。当了这么久的警察,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人倒在自己面前,但这一次他有想陪他去死的冲动。人间太冷了,他不想让他一个人游荡。

彭浩倒在地上,鲜血在地里开成了花。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他伸出血乎乎的手,极僵硬,却又极自然地抚了抚曹斌的脸。模糊的视线望进曹斌眼里,那里是他的忘忧湖。

他一笑,满嘴的血顺着牙齿,从嘴角向外淌,就好像一点点流失的生命。他见过老吕死,眼皮子渐渐地闭上,就再也睁不开了。他现在眼皮也很重很重。他快要看不清曹斌了。

他伸出手,在眼前挥了挥,可眼前始终像蒙了一层雾。他想再看看他之前在烟气里没有正视的脸,想跟他补一句解释,可太晚了,他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壮士,一去不返,他没时间后悔了。

微弱的气息,他拼尽力气,只发出了很轻的声音,全都酿在空气里,却一字不落地传入曹斌耳里。

“我不认错。”


16.

“他才二十岁,只是要想活命,有什么错?”

end


刀子是属于编剧的,我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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