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绣

“他们俩谁先动的心?”
“我先动的心”

【斌浩斌】追(上)

私设如山。

鸣谢和我一起开脑洞和帮我补充脑洞的肖。



1.

第一次见着彭浩的时候,曹斌刚从警校出来做片儿警,上头美其名曰深入基层了解民生疾苦。管的地方看似不小,但净是些招猫逗狗家长里短的琐事。

有的日子一整天也没什么事儿可做,曹斌就坐在马路牙子上抽烟看戏。大路上来来往往人不少,明晃晃的大太阳下什么事儿都不新鲜。

旧城区改造拆了不少老屋子。放眼望去,黄沙漫天,都是要建高楼大厦的工地。那段时间戴着橙黄色安全帽,光着膀子的农民工遍布茶摊里树荫下,一个二个身材块儿块儿的,一看就是经历练的样子。

可有个人不一样,精瘦得像只猴儿,浑身上下看不出二两肉。不管多烈的日头也把个纯棉白色吊带挂在身上。

曹斌最开始把他当个有点斯文腼腆的孩子,却没想到这孩子力气大着呢,一次就可以搬别人两倍的量,更别说还肯干。树荫下的故事会他从来不去,该做事儿的时候就不闲着。

这肯定是个老实人,叼着烟的曹斌这么想。


2.

老实人总有受欺负的时候。

沾了苏丹红的咸蛋黄似的太阳滴着油地向下坠,把整个街道洇成了淡红色。钟楼时针指向七,正到了曹斌收队下班的时候。

曹斌把手插在裤兜里,向街道来一个回望,正看到那老实孩子也沿着街走。

对面有个老太太,拎着袋水果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刚经过那老实孩子,胯往一边一撅,堪堪贴上他。故作向旁边缓缓倒下,并伴随着宛如老猪哼哧的呻吟声。

“赔钱!”老太太中气十足,全无半分疼痛的样子,却揉着腰皱着眉:“我这老腰你可赔不起,怎么说也得给我四千吧。”

曹斌看着那老实孩子身子僵直,眼睛四下乱瞟,手伸出去了,将扶未扶。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老太太大概也是觉得这孩子看着好欺负,蹬着腿拍着地,哼唧声和讨钱声越发大了起来。

这时候正好是晚高峰的尾巴,路上来来往往行人也不少。碰着这事儿不算稀奇,可好歹算个热闹。苍蝇扑野猪肉似的,人们往热闹里赶,也嗡嗡地发出事不关己的讨论。

渐渐看不见那个老实孩子的脸了,曹斌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作为警察的正义感忽地灌满胸膛。

他小跑过去,拨开人群,渐渐又看到那个顶着寸头挂着白背心的孩子傻乎乎地不断向旁人解释“我没有”的样子,一把上去拉住他的手腕,有几分英雄气地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投向不安的小孩儿,正义凛然地宣布:“这是讹人,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公道。”


3.

曹斌没想到他会将一个可以休息的晚上都花在跟老太太和派出所所长磨嘴皮子上。那个老油条看那小孩儿没钱没势,便打起了关他几天息事宁人的主意。

跟他们争论的时候,曹斌脑子里不断浮现那个孩子闪躲的目光和无助的样子,蹭蹭地火气就往上冒。最后也不顾了什么上下级关系,拍着所长桌子撂话:“我他妈就是要替这孩子担到底!”

他好久没这样了。鸡毛蒜皮的事儿特消磨人的意志,很多时候见到了真相也为了稳定各打五十大板。一开始还愧疚,久而久之也麻木了。

今儿骂完曹斌突然舒了口气,从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他在心里大喊了一声“痛快!”

小孩儿,现在曹斌可以叫他彭浩,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见他出来,忙站起来,一副欲言还休的样儿。曹斌拍拍他肩膀:“没事儿了,回去吧。”

彭浩点点头,也不说话,一转身,没留神坐了太久麻了腿,猛地一趔趄。

曹斌拿手一扶,让彭浩的肩头抵在自己身上:“没事儿吧?”

彭浩瞟他一眼,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谢谢啊。”挺起身子麻着脚,逃也似的往外跑。

曹斌看着人走得越来越远,一直到门口就看不见了,笑着回了一句:“不用谢。”他觉得这小孩真挺有趣的。


4.

从那以后,曹斌靠窗的办公桌上老出现些来路不明的水果,苹果儿梨什么的,偷偷问同事也没人看见怎么回事儿。曹斌就纳了闷儿了,哪来的送果小天使,身手好得也不像个暗恋自己的姑娘啊。


5.

一夜晚班还是比较累人的,更何况是临时调班,身体上心理上都没做好准备。那次事儿以后,所长总明里暗里给他穿小鞋。他寻思不来这好好的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心里怪不快活。

晨光沉重。一线如同耷拉着的、想要努力抬起的眼皮,一点点现出火红的瞳仁。曹斌靠在墙角。打火机的火苗蹭地往上跳,没留神差点烧了睫毛。差点错手丢了打火机,摸出烟又想点,余光瞥见一个小身板儿的影。

他扒在窗户上,不知道丢了个什么东西进去,手法怪熟练的。那小孩一回头,刚好跟曹斌对上眼。

瘦小的身影支棱在晨光里,小眼睛盯着他。他们不约而同地愣了神,又忽地一起发足狂奔。

沿路的景跌跌撞撞地朝着曹斌扑过来,他眼前却只有一个挂着白背心的竹竿身材的小子。

他不知道自己硬要追是在纠结些什么,但猛地有一点不舍,感觉好像追不上这小子,就会丢失命定的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这小子为什么跑,明明做了好事儿,却很做贼似的心虚。

曹斌追着彭浩,追过一地鸡毛,一直追到一个死胡同。半截白墙狠狠地阻了彭浩的路。

彭浩转过身,后椎骨贴着墙根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好似狼目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曹斌。路灯还没熄,半明半暗,跟着晨光一起在彭浩脸上打出光影。

曹斌也喘着气,朝着彭浩挥挥手,示意他到近前来。彭浩单看着他,执意不动。曹斌一笑,一甩手,咻地风声划过,有什么东西脱手扔了出去。

彭浩半跃去接,低头一看。粉嫩嫩的苹果荡出一股甜香,几天前他给曹斌的时候,还没这么熟。想到这儿,没留神就笑了。

曹斌欻地把刚才没点的烟点上,颇玩味地盯着彭浩。彭浩别过脸,却注意到曹斌的脚步越来越近。

曹斌的气息脚步都在风里发烫,烧得彭浩不知所措:“知道错没有?”

彭浩不知道怎么答他,甚至没听清楚问题,只呆呆地点了点头。

曹斌矮过半边身子,支手把烧了一半的烟头递给彭浩:“来一口。”烟气有点灼人,把彭浩硬要挺着的心给烤软了。他低下头,顺着抽了口,却被一道力量拉到一个胸膛。

“下次直接来。”

彭浩抬头看,曹斌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涂下一片阴影,睫毛和阴影中间是两道沉静的湖,包含着吞人噬骨的魔力。

他笑了,曹斌也笑了。


5.

他们俩做了一个无言的约定,往后便保持了一种奇异的关系。

但凡曹斌夜班,早上七点换完班出来,定板可以看着彭浩。二人一起去吃碗炸酱面。也没太多的话,能听见的只是俩人吸溜面条的呼噜声。

如果是白天的班,中午十二点一到,他就去工地附近找彭浩。一人一碗盒饭对着吃,吃完饭肩并肩蹲在马路牙子上抽根烟。

本来他们谁都不看谁,可总耐不住偷偷交会视线。每每这个时候他们都庆幸俩人之间隔着烟气,白茫茫的,遮蔽了彼此的脸。他们不敢等到烟气散,就撇开了视线。


6.

男人之间的约会准时准点是常态,尤其是有了些心思,就更小心谨慎不敢为。独有一次,曹斌被抢老太太包的一个亡命之徒绊住了,追了三条街道,还差点没防住那人手上的刀。

他去找彭浩的时候,已经快一点多了,彭浩不在老地方。

曹斌沿着工地反反复复找,遛了一圈儿才发现彭浩蹲在一个并不敞亮的角落里,闷闷地低着头玩烟屁股。那些个烟屁股颜色不一样,牌子也不完全相同,而且并不都是新抽的。

曹斌目光游走,颇不自然地咳了一声。

彭浩猛然抬起头,愣了愣,生硬地问:“你去哪儿了?”

曹斌伸脑袋,指指脸上的伤:“捉贼去了。”

彭浩又看他片刻,没说话。眼神让曹斌觉着,像极了一只被遗弃后自己跑回家敲开主人家门的小狗。

曹斌心里头杂着,像是素绢擦过刀刃,软乎乎却又生生地疼。他想让彭浩看出来,却又怕他知道,怯生生大了胆子,调戏彭浩:“我听说唾沫能消毒,你要不要试试?”

彭浩的脸腾地红了起来,一直到耳根。僵着脖子朝地下啐一口:“去你妈的。”急急地转身去。

再转回来手里多了一份儿盒饭,只有一份,递给曹斌。曹斌纳闷:“咋只有一份?”彭浩:“我已经吃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彭浩肚子里咕噜噜一响。这时候他脸更红了,只好认:“扔了。”

曹斌失笑,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看着彭浩,问:“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来了?”

彭浩执意不看他,别过身去,憋了半天,用不大稳定的音调说:“我他妈以为你死了行了吧!”

曹斌扳正他的身子,忽然出奇地认真,那两道湖里包容着瘦小的彭浩:“你放心,哥哥我就是死也不会丢下你。”出口又觉得话不对,手足无措了起来。彭浩倒不以为意,眉宇间还有点飞扬的开心。

最后俩人一起把盒饭给分了,虽然只有一碗,但吃得喷香。

曹斌又问彭浩:“你现在住哪儿啊。”彭浩:“跟几个老乡住大通铺。”

曹斌看看那边儿几个光膀子的农民工,心里不快活,又说:“我这几天要从我姐那搬出去住,你帮我搬家,我分间房给你咋样?”

彭浩老不乐意:“不用了,通铺挺好。”

曹斌心说怎么着就挺好了,一个二个鼾声震天,贴他们的肉睡不难受吗?挥挥手开始使用毕生绝学,发挥出劝说大爷大妈重归于好的口才,不断地跟彭浩描述现在的搬家公司宰人多狠。

彭浩耐不住曹斌磨嘴皮,扭扭捏捏又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7.

曹斌的新家不大,两室一厅,坐北朝南,采光良好。一开始曹斌还想一室一厅也就够了,后来发现还是不行。

彭浩个子虽小,也打鼾。曹斌在警局待久了,睡眠浅得很,每次鼾声一炸起来,人就得醒。虽然屋子隔音是在够呛,但有墙隔着总好一点。

可慢慢儿曹斌也就习惯了,把鼾声当成彭浩的呼吸,美妙得就像安眠曲。

至于后来曹斌贴着这安眠曲越来越近,甚至假借着打湿床褥睡到一起去脊背贴着脊背,也就顺理成章了。

-tbc-

评论 ( 7 )
热度 ( 55 )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弗绣 | Powered by LOFTER